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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后爆发民众抗议,委内瑞拉局势为何值得关注?

08/06/2024

作者:夸克拉
封面图源:《卫报》

双方均宣称胜选,抗议者街头示威

7月28日,委内瑞拉举行总统选举。7月29日,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Nicolas Maduro)与反对派后候选人埃德蒙多·冈萨雷斯(Edmundo Gonzalez)各自宣称在大选中获胜——委内瑞拉选举委员会表示马杜罗获得51%选票,反对派联盟则称冈萨雷斯赢得73.2%选票;多项独立民调均显示冈萨雷斯获胜。

对此,社媒平台上的美国两派都用委内瑞拉大选作为例子来规劝选民,但角度不同:左派用马杜罗“当了总统就不肯走”这个例子,结合最近前总统川普对他的支持者喊话“你们只要投这一次票,这是最后一次投票,以后都不用投了”的视频片段,来告诫选民千万不能选“独裁者”上台;右派则抓住马杜罗的左翼身份,声称川普在2020年遭遇了类似的“左翼操纵的选举舞弊”,告诫选民不要上当。

按照委内瑞拉选举委员会的说法,马杜罗以51%选票获得连任,将从2025年开启为期六年的第三个任期。马杜罗所在的党派社会党已经执政25年。目前,反对派在一个公开网站上公开了详细的票数统计,而政府和选举委员会除了公布每位候选人的全国总票数之外,没能提供详细计票结果,并称遭到了境外网络攻击导致计票延迟。

反对派领导人玛丽亚·马查多(María Corina Machado)在接受《卫报》采访时敦促现任总统马杜罗接受其11年统治的终结:“他的离开是不可逆转的。”马杜罗在2013年通过民主选举上台,在其统治期间,委内瑞拉陷入了毁灭性的经济和人道主义危机,超过七百万人逃亡海外——约该国四分之一的人口。

周一,委内瑞拉全国各地许多城市街头爆发反马杜罗示威游行,抗议者与安全部队和亲马杜罗的准军事人员发生数次暴力冲突。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抗议者来自贫民窟,这些社区长期生活在匮乏中,认为马杜罗偷走了选举。

周一,国际警察和国民警卫队在加拉加斯与反对派示威者发生冲突。图源:《卫报》Henry Chirinos/EPA

选举及其结果在地区内外受到广泛质疑,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表示:华盛顿“严重关切所宣布的结果并未反映委内瑞拉人民的意愿或选票”。到了8月1日,美国承认反对派冈萨雷斯获胜——国务卿布林肯祝贺冈萨雷斯“竞选成功”,除此之外并没有表示其他。巴西、墨西哥和哥伦比亚总统则呼吁委内瑞拉公布详细的投票统计结果。

8月3日,除了成千上万走上街头的反对派支持者之外,反对派领导人马查多不顾当局要监禁她的威胁现身首都加拉加斯,并领导集会,鼓舞支持者们。8月5日,委内瑞拉最高检察官宣布将对反对派总统候选人冈萨雷斯及其领导人马查多进行刑事调查,因为他们此前发文呼吁武装部队放弃对马杜罗的支持、停止镇压示威者:“我们呼吁军队和警察的良知站在人民及其家人的一边。毫无疑问,我们赢得了这场选举。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尊重人民的声音。”

“做样子”的大选,意料之外的候选人

委内瑞拉是个资源丰富的国家,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已知石油储蓄,曾经富裕,但过去十年却在经济危机和人道主义危机中苦苦挣扎。马杜罗在2013年上台,由于国际原油价格持续低迷,让高度依赖石油资源收入的委内瑞拉财政收入困难,加上美国经济制裁,委内瑞拉经济崩盘,恶性通货膨胀使物价飙升1300倍。

2019年,川普政府对委内瑞拉实施了更严格的国际制裁,从根本上切断了委内瑞拉与国际市场的联系。拜登政府最初是沿用前任政府的制裁政策,但由于俄乌战争对国际经济造成的供应冲击,拜登转而寻求通过谈判减轻对委内瑞拉石油部门的制裁力度,以换取马杜罗举行一次自由公正的总统选举。

尽管马杜罗是知名的独裁领导人,但他一直喜欢举行选举,因为投票这个过程能让他“看起来合法”。多年来的选举并不真正的公平。比如被普遍认为存在舞弊的2019年总统大选,马杜罗宣称自己大获全胜,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拒绝承认马杜罗的合法总统地位。而今年的大选是在巨大的国际压力下举行的,因为美国近几年对委内瑞拉政府实施的制裁不仅仅伤害当地政局,也伤害委内瑞拉人民。马杜罗希望美国能够解除制裁,所以他按照美国的要求,“举行一次自由公平的选举”。值得注意的是,委内瑞拉人民知道7月28日的大选不会是自由和公平的,但他们太绝望了,仍然希望这次选举能够扭转苦难,恢复民主,并阻止对国内造成巨大破坏的人口外流。

委内瑞拉大约有2800万人口,根据联合国难民署的统计,自2014年起,超过770万委内瑞拉人逃离母国。并且在以平均每天两千人的速度持续流失。在美国的民众应该不会对委内瑞拉人口流失感到陌生,因为近年来许多委内瑞拉人选择逃到美国寻求庇护。一般来说,世界上只有在经历战争的地区,如叙利亚、乌克兰、阿富汗等,才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人口外流。但委内瑞拉没有武装冲突,是专制的政府和全面崩盘的经济造成的经济和人口危机导致的。

在《纽约时报》一篇名为《会有三分之一的委内瑞拉人准备逃离家园吗?》的播客节目中,一位名为莱昂内拉的委内瑞拉年轻女性讲述她的生活现状:现年28岁的莱昂内拉能回忆到自己有个颇为舒适的童年,吃穿不缺,还能和家人去海边旅行。但到了2013年,马杜罗上台,油价开始暴跌,委内瑞拉经济陷入崩溃。莱昂内拉的家庭无法负担母亲治病的药物,自己上不起大学。如今,莱昂内拉要打三份工来维持生计,但仍然付不起母亲的药费。同时她发现,对委内瑞拉人最重要的圣诞餐桌边空无一人:莱昂内拉的直系亲属里面至少有十个人都逃离了家园,她自己曾逃到哥伦比亚,但发现远离祖国的生活太艰难,只能勉强生存。

想象在这样的日子里,一个希望升起了,那就是反对派领袖玛丽亚·马查多。马查多是一名老牌政治家,她主张将委内瑞拉的国有石油公司私有化。但真正吸引选民的并不一定是她的政纲,而是她”不是马杜罗“,并且将竞选活动的核心放在了”家庭团聚“这一理念上。把这一概念放进委内瑞拉大规模人口外流的背景下,马查多的号召力就不难理解了。在许多集会上,人们在马查多的怀中哭泣祈求她,将自己的家人带回来到委内瑞拉。许多选民将她神化了,很凑巧的是,在这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中,马查多的名字刚好是”玛丽亚“,很多人说她是耶稣带来的。马查多创造了一种可能性,让人们相信只要她当选,你爱的家人朋友就能回到你爱的国家跟你一起生活。

图源:《纽约时报》

然而,马杜罗政府不让马查多参选。马查多在2023年受到15年内禁止担任公职的禁制令,因此她转而支持她的继任者冈萨雷斯。冈萨雷斯是4月才开始被公众所熟知的,马杜罗没有意料到马查多会有如此多支持者、反对派能在短时间推举出一个新的候选人——委内瑞拉的反对派是出了名的四分五裂——马杜罗以为这场选举是可控的。显然,这场运动超出了他的预料。

为什么要关心委内瑞拉?

美国大选将至,移民问题是其中的一个热点。包括莱昂内拉在内的委内瑞拉人将美国视为他们的目的地。多项民意调查显示,如果马杜罗继续掌权,多达三分之一的国民有意离开。根据联合国的数据,哥伦比亚和秘鲁是最多委内瑞拉人会前往的国家,其次是美国、厄瓜多、西班牙、智利、巴西。

对很多反对移民的华人来说,了解委内瑞拉的国内局势和他们民众的挣扎,或许可以让他们对南美洲的移民更有同理心。

选举的结果关系千万人的生活和命运,每一票都至关重要,这也是为什么这次选举,不少委内瑞拉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国去投票。对每一个美国华人来说,我们也要在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中投出重要的一票”。

BBC引用联合国统计的在2022年中委内瑞拉人前往的目的地国家制图。图源:BBC

关注委内瑞拉的原因不仅仅在于移民流动,还涉及到更广泛的地缘政治和人道主义问题。委内瑞拉的政治动荡和经济危机对周边国家以及全球经济产生深远影响,其局势还可能影响到美国内政。关心委内瑞拉的状况,对于理解美国移民政策是重要的。

另外,最近炙手可热的人工智能是许多委内瑞拉人的“救命钱”,但他们却也同时被剥削——雇主和工人之间存在着代价高昂的权力不平等。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科技公司需要大量数据和工人来整理这些数据。科技公司将这些繁琐、重复性高的工作外包给数据生产平台,而委内瑞拉人极高的失业率和自身货币的不稳定让他们急需这份以美元支付工资的工作。工资可能只有时薪1美元,却对许多委内瑞拉人至关重要,许多人一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来标注图像,以帮助自动驾驶汽车识别街道上的物体。高强度、高质量要求和逐渐下降的工资加剧了雇佣关系的不平等。

人口流动的加剧、国际社会的关切以及全球科技公司对数据劳动力的依赖性,均表明委内瑞拉的动荡超越了国界。如今,在全球化的时代,每一个国家的局势都可能影响全球的稳定与发展。

参考资料:

https://www.reuters.com/world/americas/venezuelans-vote-highly-charged-election-amid-fraud-worries-2024-07-28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article/2024/jul/30/venezuela-election-2024-maduro-maria-corina-machado-edmundo-gonzalez

https://www.reuters.com/world/americas/us-recognizes-maduros-opponent-winner-venezuela-election-2024-08-02

https://www.nytimes.com/2024/07/30/world/americas/venezuela-election-maduro-chavez.html

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2/8128143

https://www.nytimes.com/2024/07/26/podcasts/the-daily/venezuela-election.html

https://www.unrefugees.org/emergencies/venezuela

https://news.miami.edu/stories/2024/01/millions-of-venezuelans-have-fled-their-country.html

https://www.bbc.com/news/world-latin-america-63279800

https://news.yale.edu/2024/06/07/feeding-machine-benefits-and-costs-workers-who-power-ai

https://restofworld.org/2021/self-driving-cars-outsourcing

https://apnews.com/article/venezuela-election-armed-forces-maduro-gonzalez-763defac84e8234ff36e0dc6182efdf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