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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美国选举有问题:少量蓝色大城市控制着大部分美国人

“并没有所谓蓝州,只有大约15到20个大城市在企图教导其他所有美国人该如何生活!”?

【日期】2024年6月2日

【来源及背景】6月初,在X平台上流传一张图片,配文说:“并没有所谓蓝州,只有大约15到20个大城市在企图教导所有其他美国人该如何生活。”图片显示被大面积红色覆盖的美国地图,其中东西海岸有零星的蓝色。这张图在中文圈中迅速被转发并引起讨论——“红色(共和党保守派)才是主流,蓝色(民主党自由派)只是少数,却在扮演着大多数”。

6月初,在X平台上流传一张图片,配文说:“并没有所谓蓝州,只有大约15到20个大城市在企图教导所有其他美国人该如何生活。”图片显示被大面积红色覆盖的美国地图,其中东西海岸有零星的蓝色。这张图在中文圈中迅速被转发并引起讨论——“红色(共和党保守派)才是主流,蓝色(民主党自由派)只是少数,却在扮演着大多数”。

图源:X平台截图

 

英文原推发布于同一天,截止至发稿日已有超过1800万的浏览。

图源:X平台截图

 

然而这并不是类似话题或图片的首发,从配图的模糊程度及反搜结果看出。早在2019年(甚至是川普儿媳、现任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共同主席劳拉·川普发的)、2020年就有类似的说法在社交媒体上流传。

然而这并不是类似话题或图片的首发,从配图的模糊程度及反搜结果看出。早在2019年(甚至是川普儿媳、现任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共同主席劳拉·川普发的)、2020年就有类似的说法在社交媒体上流传。

图源:必应搜索结果截图

 

“并没有所谓蓝州,只有蓝色大城市”、“少数人决定着多数人的生活”是真的吗?

作者:夸克拉
封面图源:CNN

【事实核查】

省流版:

  1. 该地图显示县边界,存在对选票权重的误导:美国选举人票是根据各州人口决定的,而不是根据县边界或土地面积大小决定的。
  2. 该地图数据过时,未能反映过去四届总统选举结果。
  3. 该地图混淆县市概念,误导选票权重构成的同时稀释选票价值。

显示县边界的地图不代表选举结果

“红州”和“蓝州”的概念是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在1976年大选之夜引入的概念,当时在预测选举结果的节目中,蓝色代表会投共和党的州,红色代表会投民主党的州。如今则正相反,蓝州被理解为大多数选民倾向民主党的州;红州是大多数选民倾向于共和党的州。

至于这张显示大量红色的地图,《今日美国》(USA Today)等媒体机构早在2021年就对其进行了事实核查

《今日美国》联系到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选举研究中心主任兼政治学教授巴里·伯登(Barry Burden),他指出这张地图具有误导性。伯登表示:“因为选举是由实际的人的选票决定的,而不是由县的边界所代表的土地决定的,所以因为一个州的大多数县的颜色相同而得出该州是’红色’或’蓝色’的结论是不正确的。美国许多县的人口极少,对全州选举结果的影响不大。”

要理解这个首先要理解美国宪法规定的比例代表制,其中一部分规定组成美国立法机构(国会)的众议院和参议院,前者的成员由各州人口决定(即州人口越多,代表该州的众议员人数越多),后者的成员则是每个州都有平等的代表权(即每个州两名参议员)。因此,各州会根据上次人口普查的人口数量获得选举人票(electoral votes),每个州的选举人票等于该州的国会代表总数(两名参议员和X名众议员)。 

根据各州人口决定的美国选举人票数量。图源:CNN

而且,传言中的地图显示的是县边界,配文却在说城市,牛头不对马嘴。

除了对选票构成的误导之外,该地图还是颇为过时的。伯恩指出该地图也没有显示过去四届总统选举的结果。《今日美国》根据2020年县级选举结果绘制地图显示几乎每个州的县都投出了不同政治光谱的选票。下面的地图以圆形显示了各县的投票情况,并根据各县的选民人数进行了加权(人口越多,圆圈越大),从而更准确地显示了民主党人倾向于吸引更多聚集在城市的选民,而共和党人则在农村地区占主导地位——川普在许多县以少量选票获胜,而拜登在较少的县以大得多的选票优势获胜。

甚至在一些州,包括马萨诸塞州(MA)、罗得岛州(RI)和夏威夷州((HI),所有县的多数票都投给了拜登。

此图可以较为直观地看到美国各县人口的稠密程度及2020年县级选举结果。标注:县圈并非按地理位置精确定位,而是经过调整以避免重叠。另外,阿拉斯加没有县级数据,因此是空白的。图源:《今日美国》根据美联社大选结果数据分析并制图。

简单总结,“没有蓝州,只有蓝色城市”的说法是错误的。被大多数红色覆盖的地图具有误导性:其一,美国选举人票是根据各州人口决定的,而不是根据县边界或土地面积大小决定的。州或县可能地广人稀,也可能人口密集,并不会因为占地大就有更多的选举人票,县的边界不代表选举结果;其二,地图显示的选举结果过时,未能反映过去四届的总统选举结果。

根据2020年大选结果来看,尽管许多县以压倒性多数支持拜登或川普,但美国大多数地区处于中间位置,即非红非蓝——是混合的紫色。

标注:阿拉斯加没有县级数据,因此是空白的。图源:麻省理工学院及《今日美国》根据美联社大选结果数据分析并制图。

具有误导性的地图粗暴地用红色高度概括县级选区的选票,忽略了决定选票构成的人口稠密度。举个极端的例子,选区A、选区B和选区C在土地面积上相当,选区A和选区B只有1名选民(均倾向红),而选区C有100名选民(全倾向蓝)。按照错误地图的逻辑,因为选区A和选区B加起来的面积比选区C要大,所以选区C应该听从选区A和选区B的结果。显而易见,选区C的选票权重被稀释了。

注:图形面积仅作为示意,并非精确代表选票比重。

“少数人决定着多数人的生活”是在描述错误的地图,而不是真实的选举结果。

最后,如同本文传言开头的地图,声称“没有蓝州,只有蓝色城市”是一种常见的川普支持者试图推动“窃选论”的伎俩,甚至是他们塑造自己(和川普)受害者形象的一部分。这种谣言试图让“大部分人都是共和党选民”的想法深入人心,然后来反证“2020年川普赢得了大选”。即便是川普靠选举团赢得大选的2016年,希拉里的普选票数还超过川普300万张,那“大部分人都是共和党选民”的证据在哪里呢?再一次重申,选票数量和占地面积不是正相关。

标注:圆圈大小与各县领先候选人的领先程度成正比。图源:《纽约时报》根据2016年选举结果绘制

类似的病毒式传播还有过分夸大川普集会的人数或者造谣没人参加拜登集会。尽管集会人数并不能预测选举结果,但这样的重复式传谣会给一些人留下印象,从而继续让造谣者推动更多的无事实根据的“理论”。

相关阅读:《【假】小镇涌进了超过10万人参加川普集会》

附:科普美国大选流程与“杰利蝾螈”

选举人票和选举团

在美国选举系统中,普选(popular vote,即一人一票)选出国会议员、市长、州长、州议员和地方官员,但普选并不能决定总统选举的结果。这里涉及两个概念:“选举人票”和“选举团”(electoral college),上文提到,每个州的选举人数量等于该州在国会中的参议院和众议员人数之和,这个数量是跟该州的人口普查结果成正比的,人口越多的州获得的选举人数量(选票数量)越多。但无论人口多少,每个州至少有3名选举人。选举团则是由全国所有选举人组成的团体。

对于美国总统的选举分为两个步骤:

  1. 各州选民在选举日投票。几乎在每个州,得票最多的候选人会赢得该州的“选举人票”,并在“选举团”中获得相应数量的“选举人(elector)”。
  2. 来自50个州的“选举人”在12月在各自的州聚集在一起,投票选举总统。获得“选举团”多数票的人成为总统。

全国共有538名选举人,来自50个州和华盛顿特区。要赢得总统选举,候选人必须获得至少270张选举人票(即超过半数)。拿加州作为例子,加州在国会有2名参议员和52名众议员,有54张选举人票/选票。

选举人由各州的政党任命,每四年一次,在选举日之前的几个月内选出。各州的程序各不相同。还是拿加州作为例子,如果民主党候选人在加州赢得了普选,那么民主党选出的选举人将为这位候选人投票,反之亦然。

由于选举人票数(538张)是偶数,因此是有可能出现票数相同的情况。如果选举团出现平票,那么选举决定将由新当选的众议院作出,每个州的代表将作为一个投票单位进行投票。各州代表团集体投票决定支持哪位候选人,以多数票决定胜负。如果一个州的代表团内出现票数相同的情况,则该州的票数不计。总统候选人至少需要获得26票(即超过半数)才能获胜。副总统人选由新当选的参议院决定,每位参议员投一票。最终,有关该程序的任何争议都可能导致一切诉诸最高法院。

上文提到,无论人口多少,每个州都至少有3名选举人(3张选票)。有观点认为,人口较少的州在选举团中所占比例过高,造成了不公平的选票影响力。比如在人口稀少、人口约为58万的怀俄明州(WY)有3张选票,那么其单个选民在选举中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佛罗里达、加州和纽约等人口稠密州的数百万选民。而居住在波多黎各、关岛和美属维尔京群岛等领土的美国公民则没有任何选举人代表。

人口选举人数/选票数
怀俄明州(WY)约58万3
纽约州(NY)约2020万28
佛罗里达州(FL)约2150万30
加利福尼亚州(CA)约3953万54
直观对比,佛罗里达人口数量是怀俄明州人口数量的37倍,但选票数仅为其10倍。加州人口数量是怀俄明州人口数量的68倍,但选票数仅为其18倍。数据来源:美国人口普查局2020年人口普查结果

总统赢得普选却输掉大选是有可能的,2016年希拉里·克林顿以300万选票赢得了全国普选,但川普获得近57%的选举人票,赢得了大选。这件事让废除选举团的争论再次出现,尽管得到了公众的支持,却面临党派分歧,因为共和党人目前受益于人口较少的农村州的选举影响力(如上述的怀俄明州就是“红州”)。根据2020年盖洛普的一项调查,有61%的美国人支持废除选举团,转而支持普选。但这之中的党派分歧显著:表达支持的89%是民主党人,只有23%是共和党人。

目前来说,如果想要修改选举制度,需要修改宪法。这需要众议院和参议院三分之二的同意票和各州的批准,或者由三分之二的州立法机构召开制宪会议。

利用“杰利蝾螈”操纵选举

除了选举团制度性地导致选举影响力不均之外,还可以通过不公平的选区划分方法来操纵选举,使选举结果有利于某一方。这被称为“杰利蝾螈(Gerrymandering)”,该政治术语来源于美国副总统埃尔布里奇·杰利(Elbridge Gerry)和他在1812年担任马萨诸塞州州长期间在波士顿地区设立了一个党派选区,其曲折怪异的形状类似“蝾螈(salamander)”。

图源:维基百科

每十年,各州会在人口普查后重新划分立法和国会选区。由于社区会发生变化,重新划分选区对民主是至关重要的。而“杰利蝾螈”是非民主的:将投票这一选民选择代表他们的官员的民主过程逆转为赋予政客选择选民的权力。无党派的法律和政策研究所布伦南正义中心(The Brennan Center for Justice)分析称,当划分选区由立法机构决定,并且由一个政党控制这一过程时,“杰利蝾螈”会越来越普遍。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党派利益几乎是最高优先级,不公正地划分选区能够保证选举结果。

一张解释“杰利蝾螈”的经典示意图。左边图说:最初这个地方有50个小分区,60%蓝色,40%黄色。需要将50个小分区分为5个大分区,每个大分区有10个小分区。右边上图说:经过两种不同的“杰利蝾螈”后,结果截然相反:一种是蓝色全胜出;一种是黄色全面胜出。右边下图说:经过按比例地分区后,蓝色和黄色的获胜比例与投票比例称正比。图源:维基百科

布伦南正义中心总结“杰利蝾螈“主要有两种基本方式:“分裂(cracking)”和“打包(packing)”。分裂法将具有相似特征的人群(比如同一党派的选民)分割到多个选区,由于选票力量分散,这些群体很难形成“多数”,因此很难在任何一个选区选出自己心仪的候选人。

图源:布伦南正义中心

打包法则是正相反,这种方法将某些选民群体塞进一些选区,让他们成为多数,这样很可能选出心仪的候选人。但这些群体在其他地方的投票影响力则被同时削弱。

图源:布伦南正义中心

“杰利蝾螈”对国会和许多州议会的权力平衡有着切实的影响。过去十年里,全国范围内的选区划分中,极端的党派偏见为共和党带来了16到17个席位的净优势。仅密歇根州、北卡罗来纳州和宾夕法尼亚州这三个在上一轮选区重划中“杰利蝾螈”最严重的州,就为共和党增加了7到10个众议院席位。

在州一级,“杰利蝾螈”也导致了明显的党派偏见。例如,2018年,威斯康星州的民主党人赢得了所有州级职位和全州大多数选票,但由于不公正的选区划分,他们在州议会99个席位中只获得了36个。尽管共和党在过去十年的“杰利蝾螈”中获益最多,民主党也利用重新划分选区来达到党派目的。例如,在马里兰州,民主党通过控制地图绘制,取消了该州共和党的一个国会选区。

无论哪个党派主导选区划分,最终受损的都是公众。被操纵的地图减少了选举的竞争性,让更多的美国人觉得他们的选票不再重要。值得注意的是,有色人种社区承受的影响最大。由于受到住宅隔离和种族两极分化影响的投票模式,尤其是在南部各州,意味着针对有色人种社区的选区划分可以成为为控制选区划分的政党创造优势的有效工具。无论划分选区的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情况都是如此,划分者试图将有色人种社区分裂或打包,以获得最大的政治优势。

参考资料:

https://archive.is/0MXQ1

https://archive.is/9VIO6

https://www.truthorfiction.com/there-is-no-such-thing-as-a-blue-state-only-blue-cities-tweet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news/factcheck/2021/07/30/fact-check-false-claim-u-s-doesnt-have-any-blue-states/5403342001

https://www.cnn.com/election/2024/electoral-college-map?game-id=2020-PG-no-allocations&game-view=map

https://www.usatoday.com/in-depth/graphics/2020/11/10/election-maps-2020-america-county-results-more-voters/6226197002

https://www.nytimes.com/explain/2022/electoral-college-elections

https://www.sos.ca.gov/elections/electoral-college

https://www.census.gov/library/stories/state-by-state.htm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Gerrymandering

https://www.brennancenter.org/our-work/research-reports/gerrymandering-explained

https://www.vox.com/2021/1/11/22224700/electoral-college-joe-biden-donald-trump-bias-four-points-one-chart

https://www.npr.org/2024/05/23/g-s1-292/supreme-court-south-carolina-gerrymandering-case

https://www.nytimes.com/elections/2016/results/presid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