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总统大规模驱逐运动的首轮行动让美国各地的移民们惊恐不已，担心只是去上班、上学或去超市，就可能会被逮捕，彻底改变人生。
社交媒体上随处可见真实或想象中的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官员。老师们说，学生们都很恐慌，担心移民海关执法局会在他们上课时带走他们的父母。一位住在马里兰州，为癌症患者和因工伤导致慢性疼痛的病人提供治疗的医生告诉我，很多人因为害怕而不敢来就诊，”他们吓坏了。”他说。
据川普的官员表示，一切都将按计划进行，背后是一项耗资 2 亿美元的宣传活动，名为“立刻离开，别再踏足”(Stay Out and Leave Now)。
实际驱逐行动的成果似乎较为温和，但并非缺乏行动。根据我获得的内部数据，ICE 的探员们有些每周工作六至七天，上个月逮捕了大约 1.8 万人。2月初，因为逮捕人数减少，ICE 停止公布每日逮捕人数。相比之下，该机构在 2024 年 2 月的逮捕人数约为 1万人。最新的政府数据显示，拜登总统任期末期的ICE驱逐了更多在美墨边境抓获的移民，驱逐率实际上更高。
按照目前的速度，ICE 远远无法兑现川普的承诺。总统将大规模驱逐作为竞选活动的核心，并在就职演说中表示，ICE 将驱逐“数以百万计的犯罪外国人”。副总统万斯(J. D. Vance)则表示，政府将“从一百万人开始”。但 ICE 没有足够的资源和人手来实现川普的要求。该机构在全国范围内的执法人员不足 6000 人。他们的工作主要是移民案件管理，比如确保按时出庭和遵守监控规定，而不是穿着特殊装备强行入户或在街上进行大规模抓捕。
ICE 从未在一年内驱逐过一百万人，甚至不到50万。汤姆·霍曼(Tom Homan)是白宫的“边境沙皇”，一直在位于华盛顿的 ICE 总部办公室工作。他周五告诉我，大规模驱逐行动仍在按计划进行，只需要国会拨款，就可以加速推进。
霍曼坚称，川普对目前的结果很满意。霍曼说：“总统从未告诉过我他不满意。是我自己觉得不满意。”
政府官员正在考虑采取一些措施，帮助ICE提高逮捕人数，包括运用法律手段，赋予探员进入民宅的权力。但与此同时，川普的期望与现实之间的落差让移民执法部门的高级官员们如履薄冰。政府频繁更换ICE领导层，指责他们未能取得成果。上个月，国土安全部部长克里斯蒂·诺姆(Kristi Noem)宣布将 ICE 副局长卡莱布·维特洛(Caleb Vitello)降职时，ICE 员工都惊呆了，因为副局长才上任一个多月。
维特洛是一名资深的ICE官员，同时也是一名经过认证的正念教练。他的同事们原本认为为他是引导该机构渡过严峻审查压力时期的理想人选。在川普第一任期内，他曾与斯蒂芬·米勒(Stephen Miller)在白宫共事。ICE 官员认为，他和其他人一样，有足够的能力周旋于该机构的众多上级——米勒、诺姆和霍曼之间。
ICE 在新政府上任之初大显身手，但执法闪电战很快就开始减弱。维特洛试图对ICE 探员应逮捕的移民人数制定每日配额，但 ICE 团队的逮捕不足预期。他们已经用完了总统就职典礼前编制的名单和地址，他们忙于完成配额，无暇研究新的目标。越来越多的人在 ICE 敲门时拒绝开门，让探员们在门外等候。
政府将几个限制与ICE合作的“庇护”城市列为目标，但他们的大规模行动并未取得预期的结果。
克里斯蒂·诺姆将较低的逮捕人数归咎于内部泄密和联邦调查局“腐败的深层政府特工”。这种说法令人费解。她和霍曼曾在电视直播中进行 ICE 突袭，大家都知道他们要来了。
2 月 11 日，诺姆解雇了维特洛在 ICE 的主要副手。十天后，她又试图将维特洛降职。诺姆想任命她信任的前助手、共和党政治活动家麦迪逊·谢汉(Madison Sheahan)。2023年，年仅26岁的谢汉就担任路易斯安那州野生动物和渔业部的部长。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土安全部(DHS)高级官员说，诺姆并不知道 ICE 的领导职务通常需要多年的执法或诉讼经验。虽然谢汉恢复了路易斯安那州的黑熊狩猎，并为牡蛎养殖场争取到联邦资金，但她既不是律师，也不是警察。维特洛仍在担任副局长一职，这让 ICE 的员工对谁是负责人感到困惑。DHS未对评论请求作出回应。
在维特洛被宣布降职两周后的周日，ICE 任命托德·里昂斯(Todd Lyons)为新的代理局长，他是诺姆不到一个月前刚提拔的一位资深官员，负责监督执法行动。谢汉被任命为副局长。诺姆称赞这对搭档是“实干派”，他们会“做出成绩”，并“完成美国人民的委托”。
领导层的磕磕绊绊凸显了川普宏伟的驱逐计划的核心问题，该计划有可能成为他第二任期的“筑墙计划(Build the Wall)”。川普希望 ICE 能抹去过去十年的移民潮，引领一场 MAGA 式的社会和文化变革。他已经命令政府各联邦执法机构——美国缉毒署、美国法警，甚至联邦调查局——放下手头的工作，帮助 ICE 抓捕更多移民。
霍曼的任务有两个：阻止非法移民和加大遣返力度。其中一项任务牵制着另一项任务。
拜登执政期间，非法越境人数创下历史新高，但在去年大幅下降，因为拜登政府关闭庇护通道，并与墨西哥合作打击非法越境活动。川普上台后，部署了数千名美国士兵，并威胁要把移民送进关塔那摩监狱，这使得边境人数在最近几周急剧下降，达到了自 1960 年代以来从未有过的水平。
边境过境人数减少，导致 ICE 可轻易驱逐的人数也减少。这使得ICE需要在美国城市和全国各地的社区中找到更多的遣返对象，这是一个更为耗费资源的任务。
并非每次ICE的逮捕都会导致遣返，到目前为止，川普的遣返人数低于去年的数字。拜登在2024财年驱逐了超过27.1万人，创下十年来的最高纪录。这些被遣返者大多是在墨美边境被拘押的移民，而不是在美国境内被ICE逮捕的移民。
霍曼在2012年曾在ICE工作，那时该机构创下了40.9万人的遣返纪录，而奥巴马被移民权益倡导者讽刺为“遣返总统”。霍曼怀念那个时代，那是一个在庇护城市运动推动民主党市长避免与ICE合作之前的时代。在过去的十年中，ICE 失去了与美国大城市的警察和监狱合作的能力，而这些城市被 ICE 视为”目标最密集”的地方。
现在，霍曼、米勒和其他人面临的挑战是让总统把注意力转向除驱逐出境以外的执法指标，比如 ICE 逮捕人数增加和美墨边境越境人数减少。
霍曼说：“人们关注遣返问题，但他们必须记住我们已经确保了边境安全。”他指出，在拜登执政期间，数百万跨越美墨边境的移民在庇护申请待批和获得临时居留权的情况下，被允许进入美国。去年拜登限制了这一通道，而川普已下令关闭这一通道。
昨天，国土安全部表示将推出一款名为“CBP Home”的新的手机应用程序，供移民向政府报告他们何时自愿离开美国。它的名字是对 CBP One 应用程序的戏谑，川普在竞选时曾批评过 CBP One：拜登的官员将 CBP One 用作庇护寻求者和来自墨西哥的移民排队管理工具，帮助他们预约到达边境口岸。
川普将CBP Home作为一种吓唬人们自愿离开的方式。该部门在宣布这款应用程序时表示：“自愿遣返是最安全的选择。”
政府正在尝试各种策略，以提高遣返人数，使其更接近川普的要求。其他更加激进的方法正在审查中，但尚未实施，包括了增加遣返未犯罪的移民，以及根据拜登政府“合法途径”合法进入美国的移民。
霍曼说，一旦 ICE完成追捕“最恶劣罪犯”，该局想逮捕的移民群体将会扩大。ICE去年夏天告诉国会，其待处理案件中约有65万有犯罪记录的移民——这一潜在的被驱逐对象群体足以让官员们忙得不可开交。ICE的数据表明，该群体中的前三大犯罪类别是交通违规（包括酒驾）、移民违法行为（非法入境违反的是民事法律，但非法重新入境美国属于刑事罪行）和袭击罪。
ICE 官员已被指示放弃拜登政府时期的规定，即对没有合法身份但未犯罪的移民采取宽松态度。我上个月获得一份发给ICE 官员的内部备忘录，指示该机构逮捕更多前往ICE办公室进行强制“报到”的移民，这些移民是根据他们在美国的临时身份条款进行登记的。
这包括根据拜登政府的“合法途径”计划之一合法进入美国、但尚未申请庇护保护的移民。此外，该备忘录还要求官员重新审视那些没有资格获得美国居留权，但由于可能在祖国面临酷刑或迫害而被暂缓遣返的移民。
ICE 的备忘录敦促官员们评估是否可以将这些移民送往第三国，因为川普政府正在与萨尔瓦多、危地马拉和其他国家达成协议，接收美国无法轻易驱逐的移民。
ICE 的“敲门谈话”战术是一种老生常谈的手段，它试图说服移民为执法人员开门，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潜在被遣返者开始提高警惕，这种战术的收益也越来越少。如果没有法官签署的刑事逮捕令，执法人员不能强行进入民宅——这是倡导团体和社交媒体广泛传播的信息。霍曼因此呼吁司法部考虑是否应该追究众议员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等分享“了解你的权利”公告的人的责任，指控他们妨碍联邦执法人员。
作为应对，川普官员们在寻找解决方案。上个月，国土安全部为居住在美国但没有合法身份的移民设立了登记要求。霍曼和国土安全部的另外两名官员表示，违反登记规定使 ICE 能够提出刑事指控，从而为该机构提供一种未经许可进入私人住所的新途径。
政府还在努力为 ICE 争取更多资金，而资金不足可能是该机构面临的最大障碍。川普支持一项持续决议，为政府提供资金至9月，其中包括大约五亿美元的新增资金用于ICE，相当于该机构年度预算的约5%。这笔额外资金将允许ICE继续逐步增加拘留能力和遣返航班，但不足以支撑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遣返行动。
这是预算调解方案的目标，该方案正在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共和党立法者之间进行磋商，并计划在没有民主党投票支持的情况下通过。
他们正在讨论的金额是惊人的。预算委员会主席、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提出的法案将为边境安全和移民执法提供 1750 亿美元，大约是ICE年度预算的20倍。
一位跟踪该法案的民主党参议院工作人员告诉我，该法案距离投票可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有望在今年夏天获批。这位未获授权公开对记者发言的工作人员说：“这实际上是一张空白支票。”
这笔资金可以用于扩大 ICE 的拘留能力，从目前每天大约 4.5 万名被拘留者的水平扩大到霍曼设定的超过 10万人的目标。最重要的是，它将允许 ICE 将联邦资金输送到支持川普的州和县，在那里 ICE 可以培训更多的治安官和其他地方警察来逮捕移民。届时，川普的大规模驱逐行动就可以得到一支大规模驱逐部队来执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