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我们的上一篇关于无家可归的文章提到，加州和德州两个美国人口最多的州面临的无家可归危机是完全不同的，加州很严重，无家可归者人数已经占了全国的四分之一，而德州在过去十五年里无家可归者的总数还降低了30%。上一篇文章我们关注了这两个州微型住房社区的不同，这篇文章我们来了解另一种应对无家可归问题的重要设施——庇护所。
庇护所（Shelter）是应对无家可归问题时的一种重要基础设施，它为无家可归者提供短期或过渡性的住宿需求，避免无家可归者失去房屋后露宿街头。它既可以承担短期的紧急居住需求，也可以成为无家可归者等待永久性住房的过度居住地，还能帮助无家可归者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今天我们就先去德州圣安东尼奥市的一所在全国都有影响力的庇护所去看一看。
圣安东尼奥在2024年的无家可归人数达3372人，但当中只有888人是真正的毫无庇护，而73%的无家可归者得到了庇护，不用在夜晚露宿街头。这个比例比全美平均水平高得多，这是因为该市有一间大规模的庇护所。
希望港湾（Haven for Hope）庇护所位于圣安东尼市西北侧，占地22英亩，可以同时容纳1600人入住。它的位置距离市中心Downtown并不远，开车15分钟或步行一小时以内可以到达。
2023财年，希望港湾服务了9457名无家可归者，数量是自2010年以来的最高值，这其中包括了491名退伍军人、1085名儿童、789名青少年和722个家庭。它分为南北两个区域，北区被称为过渡园区，主要安置拥有身份证件的个人和家庭。该区域为那些有幸获得位置的人提供双层床，并要求他们定期接受药物和酒精测试，与工作人员一起制定计划，以获得永久住房和收入。无家可归者在北区的平均入住时间是122天。
而南区则门槛更低，不需要拥有像驾照这类身份证件，甚至有毒瘾或酒瘾的无家可归者也可入住，但不可以在园区内吸毒和酗酒。希望港湾还为南区的无家可归者提供补办身份证件、健康与房屋咨询、牙科、眼科、理发等服务，旨在帮助他们重回正轨。无家可归者在南区的平均入住时间是51天。
希望港湾为无家可归者提供的全面服务，有助于支持无家可归者在密集的官僚程序中尽快重新站起来，因为很多无家可归者都没有车，往返于各种不同的政府机构去办事对他们而言非常具有挑战。
不过，希望港湾获得的也不都是正面的评价，如下图所示，目前这里容纳的无家可归者人数已经远超其设计的规模，因此食堂和礼拜堂也被铺上了垫子，供人晚上睡觉。垫子一个挨着一个，很挤，有的无家可归者在接受采访时说，晚上他不小心滚到了“邻居家”，还险些引发了一场争斗。
此外，还有批评者认为，希望港湾这样的模式与联邦提倡的“住房优先”模式背道而驰。“住房优先”模式主张利用有限的预算建设更多的可负担住房，以消除住房障碍，这在整个加州和联邦层面都被广泛采用，不遵循这一理念的项目无法获得州政府和联邦的资助。像希望港湾这样的大型庇护所确实可以提供短期帮助，但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且耗资巨大。
CalMatters的报道指出，2022年“希望港湾”为7000多人提供了服务，其中仅有15%的人搬进了永久性住房，而“希望港湾”自己发布的报告则显示，2022年79%从这里离开的无家可归者，在次年没有再次寻求当地无家可归服务机构的帮助。
根据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发布的2023年度无家可归者报告显示，2022年底，加州共有155916名无家可归者，其中超过11万7千人属于无庇护（Unsheltered）状态，比例高达75.3%，全国第二高。该报告对无庇护的定义是：无家可归者露宿街头、住在帐篷或在其他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比如下水管道、桥洞等）中居住。而反观无家可归问题同样严重的纽约州，可以看到尽管无家可归者人数也接近5万人，无庇护状态的人数只占10%，比率全国第二低。
加州的无庇护无家可归者比率高主要两个原因，一是无家可归人数增加，二是2000年以来，加州对临时庇护所的投入降低了，把其中一部分资金用于可负担住房的建设，导致部分当地的庇护所不得不关闭，这就造成了当更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流落街头时，缺少可供安置他们的设施，在等待可负担住房的过程中，只能在街头露宿。在洛杉矶时报的一篇报道中可以看到，从2009年至2017年，洛杉矶县的庇护所床位总数逐年下降。
加州的情况更能说明问题，下图是来自斯坦福大学的一份无家可归者研究报告中的成果。蓝色和橙色线表示的是紧急与过渡性庇护所的床位数，灰色线则表示永久住房床位数的变化。在2017年以前，庇护所的床位数一直徘徊不前，甚至有所下降，而永久性住房的床位数则一直在稳步增长。然而，由于永久性住房增长的速度与规模，还是无法与快速增长的无家可归者人数相匹配，为了安置街头激增的人们，加州又不得不重新开始对庇护所进行投资。
通过卫报的一篇报道还能观察到，2010年至2020年，加州有庇护的无家可归者的数量基本保持稳定，但无庇护无家可归者的数量从2017年开始快速增长，这也反映了加州可供安置无家可归者的设施数量，无法跟上激增的无家可归者人数，让他们不得不更多地选择街头露宿。
这些设施缺失的一个严重后果是露宿街头的无家可归者更容易遭受暴力伤害或死亡，来自卫报的另一个统计显示，对比2015年，2021年在洛杉矶县死亡的无住房无家可归者增长了1.6倍，达到1609人。
过去几年，随着加州无家可归危机的持续，不少地方官员也前往德州进行了考察，并考虑将“希望港湾”的模式搬到加州。
加州萨克拉门托县参事里奇·德斯蒙德（Rich Desmond）说：“‘希望港湾’并没有解决圣安东尼奥的无家可归问题，”他曾于2021年参观过这里，并试图将该模式的部分内容纳入自己选区的计划中。“但我认为，他们肯定比加州大多数地方做得更好。”尽管对圣安东尼奥的模式很感兴趣，可戴斯蒙德尚未在萨克拉门托找到足够大的场地来推进这一项目。
在奥克兰市，市议会2022年5月投票决定将研究建设一个至少可容纳1000人的庇护所，不过仅仅过了一个月，市政府就因为庇护所运营费用高昂、土地用途存在争议以及土地存在污染风险等原因打消这个念头。
在圣地亚哥，今年4月，市长Todd Gloria宣布将建设一个全市最大的无家可归者庇护所，为1000名以上无家可归者提供栖身之所。该市计划将位于市中心北部凯特纳大道（Kettner Boulevard）和藤街（Vine Street）交叉口、占地近 6.5 万平方英尺的仓库，改建为可容纳 1000 多名流浪者的栖身之所。然而，圣地亚哥的大庇护所项目也正在遭受挑战，据当地电视台NBC San Diego报道，圣地亚哥邻里联盟以花费巨大为由，将对该项目发起法律诉讼。
一方面，加州为无家可归者服务的庇护所数量严重不足，导致大量无家可归人群不得不在街头、公园等场所露宿，另一方面，建设新的庇护设施投资巨大，且充满争议，还会占用建设可负担住房的资金。加州的无家可归危机的出路究竟在哪里？我们的下一篇将进行探讨。
参考资料：
https://calmatters.org/housing/2023/06/texas-homeless-shelter
https://www.havenforhope.org/wp-content/uploads/2024/03/2023-Impact-Report.pdf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2/mar/22/california-homelessness-crisis-unhoused-and-unequal
https://www.huduser.gov/portal/sites/default/files/pdf/2023-AHAR-Part-1.pdf
https://www.sandiego.gov/mayor/citys-largest-homeless-shelter-plan
